埃迪尔内的西北郊区,与主城区隔河相望的,是贝亚齐德二世库利耶(Beyazit II Medical külliye)。1484年春,奥斯曼帝国苏丹贝亚齐德二世在前往巴尔干半岛的途中,下令建造该库利耶。库利耶(külliye)在土耳其意为“建筑群”,但库利耶并非单纯的一组房子,他是奥斯曼帝国一项伟大城市与社会制度。
库利耶可以看成一座微型城市综合体。这些公共设施并非由国家财政直接包揽,而是通过宗教慈善基金会瓦格夫(vakıf)运作:苏丹、后妃、大臣把土地、商铺、磨坊等资产捐给基金会,收益永久用于资助公共设施。
库利耶首先面向有能力恢复并回馈社会的人,比如学生、旅客、病人,而非纯粹救济贫困。这决定了库利耶必须同时具备宗教礼拜、教育、医疗、食宿、驿站等复合功能。柯布西耶在埃迪尔内的旅行笔记中,有一张关于商旅驿站的铅笔速写。这个驿站便是一个以商旅为主要功能的库利耶。

贝亚齐德二世库利耶,是一个以医疗为主要功能的库利耶。虽然已经已经改造成博物馆,但并没什么参观者。门口乘凉的大爷很热情,我们用互不相通的语言,进行了艰难的沟通。此刻才发现,神情和动作才是通用的语言。
入口是一个厚重但极其简单的立方体,也是一个基本单元。整个建筑群,从清真寺到宿舍,这是唯一的建筑语言。清真寺的宽度,只有庭院一半大,相比其他清真寺,看起来更加简洁。四个巨大帆拱,在深色壁画的掩饰下,显得非常扁平,魔术般地完成了方形到圆形,垂直到水平地转换。
清真寺两侧为塔班(Tabhane)。塔班是一种附属于清真寺的“旅舍”,为旅行者或病人提供免费临时住宿。简单的九宫格,形成了三个层次的空间:入口与中庭,三个开放的台地;四个私密的独立房间。台地兼具空间划分与防潮的功能。抬升部分的侧墙下方有一排低矮的小壁龛,应该是鞋龛。这种Build-In的小服务空间,伸手可及,又不占通道,让脱鞋这个行为也变得有仪式感。

西侧的疗愈中心(darüşşifa)与医学院(Madrasa)围合出一个小的入口院子。从院子进入疗愈中心的入口偏离了轴线。进来之后,是一个不规则的院子。穿过第二个门洞,是一个尺度更小的院子,这时候就能听到中庭喷泉的水声了。和塔班一样,六边形的平面也由三个层次构成:入口与中庭,五个开放的台地;六个私密的诊室。
医学院是“汉屋”的形式,一个简单的方形廊院。廊子几乎和房间等宽,在那个前功能主义时代,这是一种更永恒的形式。一米厚的墙体,不仅容纳了壁炉、壁龛、房间般的窗户,也让角部房间有了直接向大通廊开门的可能。厚度不仅是结构上的冗余产物,也是空间品质的一个重要来源。放弃厚度,是现代建筑的一大损失。在屋顶,每个单元的壁炉烟囱和采光亭,伸了出来。和清真寺宣礼塔的塔尖一样,覆上了铅版。他们就像众星拱月一样,围护着所依傍的圣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