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Pergamon is a Roman period city not Hellen” 比拉尔先生对我说。我没有与他争论。
没有哪个时期,是在一张白纸上建立一座新城,更何况土地根本不是一张白纸。
一座城市如果没有名字,人们就只能言说它的碎片。但眼前的这座城市,它有太多的名字,留下的也都是碎片。别迦摩 Pergamum,写在了圣经里。帕加马 Pergamon,记在了卫城的考古文献上。贝尔加马 Bergama,标在了谷歌地图上。
02
一直以为,一堵墙只要足够轻、足够薄、足够透,它就会消失。但眼前的这些墙如此厚重、如此封闭,居然也消失了。在墙洞里走上几步,才能穿越它的厚度;你忽然明白:消失的不是墙,而是你用来丈量世界的尺度。
红厅教堂的顶没了,剩下的墙体伏在地上,成了一座暗红色的山。残缺的口子,像风化的断崖。脚下的地面,有些被撬走,留下长方形的坑,有些被炮火震碎,边缘焦黑。更深处,在看不见的暗渠里,地下河不再流动。
三米厚的墙体,残留着被后世封堵的拱顶,只剩一圈弧形痕迹。你总会觉得墙的另一侧还有些什么,但坍塌的墙体,背叛了它的神秘:里面除了砖石与石灰,什么都没有。你以为墙后面有秘密,其实墙本身就是秘密。
03
古罗马人擅长在古希腊人的古迹上修补缝合。药神殿像一张被重复书写、又反复刮削的羊皮纸卷:不同时期的神庙、圣泉、图书馆、剧场、催眠室、浴场、柱廊,看似各自散落,却又紧凑地汇聚在山坡之上。
平面没有轴线,像随手撒出的拼图。但现场看起来却恰到好处,一切都顺着地形缓缓展开:剧场被山坡折进了半圆形里;方形环廊顺着地势一路跌落;浴场借山体的折痕把催眠廊与入口缝在一起。
一条透进顶光的隧道潜进地层。尽头传来的流水声,让人开始想象当年的疗愈场景:病人睡在廊下,梦把病痛递给蛇;祭司记下梦,药方刻在石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