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伊格内修礼堂的故事

斯蒂文·霍尔 Steven Holl

在圣伊格内修礼堂的初选阶段,评委会将建筑设计事务所的名单从30家缩小至6家,我们就是其中的一家。所有6家事务所都必须接受评委的面谈,并要求第二天晚上在西雅图大学做汇报。面谈过程中,我坦白了之前从来没有设计过礼拜堂,同时我也不是一个天主教徒,事实上,如果我要信教的话,或许会成为异教徒。但是,我确实想把这座如雕塑一样完美的校园礼堂奉献给这所大学,我还向评委们诉说了我对建筑学的虔诚信念。

当时我并不知道,面谈结果是否顺利,于是在第二天,我做了名为《感知的问题》的报告,主要介绍了建筑学中的现象学,这篇文章刚刚在《A+U》上发表,当时现场坐满了人。柯布神父和沙利文神父对此感到震惊:“为什么其他5个设计单位的汇报没有满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来听这个家伙的演讲?”

这样,我们的事务所被甲方选中,之后,我开始阅读关于圣伊格内修的书籍。其中一本书提到,他回到了光的隐喻之中。这里重点在于,我们不要太在意于光的来源,只需知道它是从天而降就可以了。此处我受到了启示,将整座礼堂视为一座收藏光的容器。因此,我把最主要的那幅概念草图称为“石盒中的七瓶光”。七瓶光代表了礼拜仪式的几个不同的部分:圣餐、唱诗班、前廊、宗教游行。此外,设计创意的另一个灵感来源于西雅图大学多元的文化背景,这里吸引了60个不同国家的学生在学习和生活。通过将这些不同文化汇集在一起,这个特殊的地方便诞生了一个国际性的创意。这两个设计灵感震撼着这块方形的场地。我决定将场地分为三个象限,即现在朝向西边的部分、未来朝向东边的部分以及新建的朝向南边广场。广场由倒影池、灯塔和来自于雷涅尔山的岩石组成,它们是特意为复活节圣火准备的。

设计有了一个好的开始。当我做设计概念的汇报之时,人们又一次挤满了会场。学校相关部门对建筑的设计概念相当欣赏,就像他们对我所做的现象学报告很欣赏一样,因为这些内容是以耶稣会的哲学思想讲述出来的。我发现作品与圣伊格内修在其教义中的心灵修炼、现象学理论中的开放性在内容上是一致的。同时,沙利文神父也渐渐对整个设计工程产生了热情。他告诉我:“斯蒂文,你只管认真做好设计,资金募集的事宜由我们来考虑。”—开始,我们手里只有220万美元,但是由于建筑设计上的成功宣传,募集金额达到了550万美元,足够继续完成倒影池和钟塔,以及其他对于打造校园中心区域而言必不可少的建筑的建设。

一个名叫比尔·布朗的人是我们的礼拜仪式顾问,他懂得如何将礼堂各部分按照正确的方式布置好。我记得在设计过程中,校园公共设施工程管理部门希望规模能小一点,同时减少几个“光之瓶””。学校的相关负责部门的答复是:“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上帝用了七天创造世界,所以要有七个光之瓶。”鉴于此,现在我时常告诫学生,设计一定要有好的创意,这样就可以很好地对付那些哲学造诣不高的反对者的攻击了。

由于我们和承建商都无法承受昂贵的石材价格,于是,我决定使用现浇混凝土板来模拟石材效果,尤其当你在表面涂有渗透性的褐色涂料的时候,最终效果会更加逼真。于是,该礼堂就成为了有史以来校园建筑中规模最大的抽象的立墙平浇板式建筑,某些混凝土板甚至有30英尺长、70000磅重。

虽然我们有一个很好的承建商,但是沙利文神父才是整个工期的领导者。我还记得在关于建筑开放时间的研讨会上,承建商取出了一堆这样那样的日程表、流程图文件。沙利文神父则伸出手,将桌子上所有的文件都推到一边,然后说:“复活节是礼拜堂的开放日。”

这样,工期只有短短的9个月,最终确实按时开放了。我现在还记得,沙利文神父和我,亲眼目睹建筑墙体被工人们在18个小时内树立起来,整个过程没有使用任何脚手架辅助施工,这真是一个奇迹。当其他的一切都还在平面阶段时,结构已经竖立在场地上了。当时,校园中骑车的学生停下来,惊奇地盯着这座突然之间离奇出现在校园中的建筑。之后,人们在礼堂建成开放的日子举行了一个盛大的庆祝仪式,同时也是一个传统的空间献祭仪式。建筑师将图纸交给主教,然后开始宗教游行,随后,神职人员走进礼拜堂进行两个小时的仪式,他们在石膏上像涂鸦一样抹上圣油,画十字。如此这般之后,建筑就从我们手中交接到他们的手中,成为他们的礼拜堂了。

多年之后,礼拜堂成为给我许多荣誉的建筑之一。它位于我的家乡,又位于校园的中央。当代艺术博物馆购买了建筑模型,成为他们的永久收藏,之后,建筑又获得了一系列的奖项。可是,对我而言,这些荣誉并没有比那些街头琐事显得更重要:老百姓喜欢礼拜堂。两年之后,学校将礼拜堂的图像印在了每个学生随身携带的ID卡上。2006年6月,西雅图大学的校长给我颁发了荣誉博士学位,他们希望我讲授礼拜堂以及建筑师的个人经验。有意思的是,虽然我在哥伦比亚大学教授了20年的建筑学,却从来没有获得过学生所获得的学位(即建筑学硕士学位),我所拥有的仅仅是建筑学学士学位。可是最终,我却在建筑实践中获得了博士学位。

这是一栋面积只有6000平方英尺的建筑。可是,建筑学的重点不在于规模,而在于意义和目的,以及建筑所要表达的情感。你瞧,礼堂成为了人们喜爱的建筑,我认为正是特殊空间的神秘之处吸引了人们,这可以从一些小故事中得到验证。一个故事是,一个正处于郁闷时期的人在雨天停车之后走进礼拜堂,他在里面坐了两个小时之后,用相机拍摄下教堂里面的光,后来照片竟然被刊登在《西雅图时报》上,并附以精彩的文章。另一个故事的主角是我,发生在几年前一个永远难以忘怀的日子。当时,我在国会山旁边的超级市场刷卡购买一些日常用品,一位女士在名片上看见“建筑师”字样,她问道:“你是一名建筑师?那你最好翻过那座山,参观一下校园中的礼拜堂,我认为它才是真正的建筑。”呵呵,对我而言,她对我的作品的喜爱胜过了一座建筑学奖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