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还记得柯布对建筑的热诚?

近年来,全球诸多城市都涌现出了伟大建筑师设计的让人叹为观止的宏伟建筑,令人惊呼:“真漂亮啊!”但是我们真的确定美学是对优秀建筑进行评估的最恰当的标准吗? 如今的建筑沉迷于美学,不再留出逐步变化的空间,而是追求即时效应。甚至有时候,这似乎成了一个很重要的建筑效应,其希望与公众分享的主要是惊奇度和知名度。

恩里科· 雷加佐尼(Enrico Regazzoni)(1948年)曾在出版业、新闻业和大学任职。作为他撰写过文学、音乐和建筑方面的作品。

建筑与建筑师

正如威廉·莫里斯对建筑的定义:“根据人类对地球自身面貌的需求而进行的塑造和改变”。根据他的思想,我曾聆听过一些著名建筑师的想法,了解过世界城市并且观察过其居民的生活方式。起初,最让我感兴趣的是试图了解人的自然行为和建筑师的独断行为之间,以及事物的发展和我们所期望的发展之间的关系。正如山林小溪本应流入山谷,而必要时人们令其改道,流向需要水的地方。我感知到了建筑师工作的吸引力和自由度。

对我来说,必要的不仅是回应个人需求,更是追寻一个超越所有功能和美学目标的世界之梦。于建筑师而言,他就是——或应当是精确的人文主义和政治目标的受托人,并因此得以去构想一个给予他人好生活的结构,于其个人生活是这样,于集体环境也是如此。建筑师就像一名隐匿身份的国王一样,通过设计为这些生灵提出带来更好命运的建议。这当然只是理论。诚然,这个为他人设计生活的许可证造就了很多有趣的建筑和城市,却同时也产生了一些让人错愕的庞然大物。和通常一样,这取决于文化和智慧。但即使面对最让人尴尬的后果,我仍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崇拜那些可在理论上指引人们的私人行为并且通过规划道路、开放广场和建造乌托邦式建筑的方式控制大众习惯的特权。

柯布西耶与马赛公寓

我仍记得1987年2月自己作为意大利新闻周刊《L’Europeo》杂志的特约通讯员所经历的一次旅程。那时正值勒·柯布西耶(Le Corbusier)诞辰一百周年,我向杂志提议以这位瑞士建筑师为专题出版一份32页的插页。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那个时期不一样),我和摄影师朋友Piero Raffaelli出发去探访柯布在欧洲的所有建筑。我们的第一站就是著名的“马赛公寓”,该建筑建造于35年前,材料和意识形态都已显出明显的衰败。

这个巨大的建筑体(长165米,拥有23种类型的337间公寓,可供1600人居住)上的混凝土四处都有裂痕,其所承载的社区梦想同样也因居住者在公寓会议上的冲突而破碎,这些居住者因为巨额的维护费用而愤怒不已。

而勒·柯布西耶曾为整栋建筑设想的“顶冠之乐”的屋顶,现状则更为悲惨,早期这里曾举办着众多派对让它充满生机(以对分享快乐的渴望而自居),如今却只剩下一场六月派对;包含了勒·柯布西耶新建筑五要素概念(首层架空、自由平面、屋顶花园、横向长窗和遮阳凉廊)的托儿所几近破烂,亟待维修;向希腊式的身体崇拜表示敬意而特地被置于顶部的健身房现在却成了空手道学校。材料在其抗争末期的哭喊仿佛象征着整栋建筑所经受的直指死亡的剧痛。就像Jonathan Swift提到的枯萎的榆树一样,马赛公寓也从鼎盛时期开始步向衰败。

虽面对如此明显的衰败迹象,集体生活无法磨灭的痕迹仍清晰可辨,给建筑师以启发。Jacques Sbriglio——这位曾撰书写过“马赛公寓”的建筑师,告诉我不要相信那些说生活在这栋建筑中和在其它地方无异的人。他说:“在这里,你要么支持要么反对,但你一直是在对这栋建筑做反应的。”同样强烈的是关于勒·柯布西耶的骄傲的记忆和对他无所不能的假设性前提。Lilette Ripert,这位已经上了年纪的女士仍精力充沛,她曾是这栋建筑的首位居住者,她曾在屋顶的工作室中建立并且管理了马赛公寓的幼儿园。

她告诉我在刚开始营业的时候,她曾给建筑师发了一封电报:“谢谢,勒·柯布西耶先生”。而作为回应,柯布乘坐最早的航班赶到马赛来恭喜她。Lilette也说多年以来柯布曾多次来看望她并每次都邀她在天台上散步。毫无例外的,过了一会他就问道:“你知道这些都是谁设计的吗?是我,这是我设计的!”

热诚

如今,这种对建筑的热诚好似已非常遥远。

我并没有带着怀旧之情说这些,这是事实。如今的建筑沉迷于美学,不再留出逐步变化的空间,而是追求即时效应。甚至有时候,这似乎成了一个很重要的建筑效应,其希望与公众分享的主要是惊奇度和知名度。于住宅的主题而言,世界各地耸立着的最为让人惊叹和铭记的建筑主要取决于审美共识,对错都不重要。这是一个阶段;而和所有阶段一样,它首先需要被深究和理解。